...享按钮 欧美将启动自贸协定谈判
刘丽+李旭丰
今年11月10日上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韩国总统朴槿惠在第22届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共同宣布，中韩两国完成自由贸易协定（FTA）谈判。这是两国自2012年5月启动FTA谈判以来，时隔30个月就FTA达成一致，明年初正式签署贸易协定。
打开拥有13亿人口的大陆市场
朴槿惠表示，目前全球经济复苏缓慢，面临着长期低增长风险。在此情况下，中韩FTA谈判达成一致对世界经济而言是利好消息。衷心希望中韩继续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进一步巩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朴槿惠还强调，“交情老更亲”，随着中韩两国领导人会谈日益频繁，两国的合作也日益深化。
据媒体报道，两国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和规则、金融、通信等22个领域达成了协议，包含了电子商务、竞争政策、政府采购、环境等“21世纪经贸议题”。在货物贸易方面，两国将在20年内对以产品品目为准90%以上的商品撤销关税。具体来看，大陆将对以产品品目为准91%的商品、以进口额为准85%的商品（1371亿美元）撤销关税。韩国则将对以产品品目为准92%的商品、以进口额为准91%的商品（736亿美元）撤销关税。在农副产品方面，两国将对以产品品目为准70%以上、以进口额为准40%的商品撤销关税。在立即撤销关税的商品中，就进口额为准，大陆将撤销44%，韩国将撤销52%。
根据谈判成果，在开放水平方面，双方货物贸易自由化比例均超过“税目90%、贸易额85%”，每年可节约关税约54.4亿美元。同时，双方承诺在协定签署后将以负面清单模式继续开展服务贸易谈判，并基于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模式开展投资谈判。中韩自贸区谈判实现了“利益大体平衡、全面、高水平”的目标。
韩国为何急于与大陆签署自贸协定？
2012年5月，韩国企划财政部在中韩FTA协商开始前公布的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KIEP）的研究结果显示，中韩FTA生效5年后，韩国的GDP将增长0.95%至1.25%，10年后将增加2.28%至3.04%。
韩国成均馆大学经济学系教授金成贤在今年5月发布的《对中韩FTA效果研究》报告显示，FTA生效后关税被完全废除时，两国的交易量将会比生效时增加56%。预计韩国的制造业岗位将增加5.6%，服务业中医疗产业的岗位也将增加13.5%。
韩国世宗大学工商管理系教授金大宗指出：韩国是资源贫乏的国家，要想在经济领域谋求出路，需要从贸易方面入手，因此政府将继续通过FTA来扩大“经济领土”。目前韩国的进出口贸易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83%，因此和大陆签署自贸协定是必要的。协定生效后，韩国国内生产总值有望增长2%到3%，尤其是电子电器产业和化学领域的收益值得期待。
事实上，尽管韩国是迄今世界上签署FTA最多的国家之一（仅次于智利），已与全球50多个国家和地区（欧盟和东盟国家是以联合体的形式）缔结了自贸协定，其“FTA经济领土”达到78%，极大推进了韩国产品的出口，然而今年以来，由于全球经济复苏乏力，特别是欧美两大经济体面临长期低增长风险，导致韩国经济数据持续下滑，第二季度韩国GDP同比增长3.6%，是2013年第三季度以来的最低值，政府决定将今年经济增速预期由4.1%调低至3.7%。
据媒体报道，韩国目前正处在家庭负债、企业、政府等方面都丧失增长动力的危机关口。目前韩国家庭负债总额已累积超过1000万亿韩元，家庭负债与个人可支配收入的比例达163.8%，高于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136.2%的平均比例。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家庭生活的消费动力将枯竭。
尤其重要的是，原本根基坚实的财政也正被撼动。今年上半期政府没能收缴10万亿韩元的税金，国税进度率（实际进度与年度目标的比例）仅为34.4%，如果没有什么逆转的话，今年将无法避免税收不足的情况。将政府和非金融国营企业的债务加起来，韩国的公共负债将达到821万亿韩元。比起过去的10年，公共负债一项整整上涨了3倍，很难再向经济增长中注入动力，光靠三星电子和现代汽车两大龙头企业带头的企业生态，想要成为韩国单独的经济支柱也是不够的。
由于民间消费每况愈下，对于GDP增长的贡献率也从2002年骤降到去年的49%，不仅降低了经济增长率，也导致韩国社会不满和不安情绪持续增长，国内各界关于是否会重蹈日本“失去的20年”覆辙的疑虑越来越大。普通人家开始存钱，而不愿花钱。今年已有多家国际奢侈品牌店从韩国撤离，反映韩国人的钱包正在缩水。据统计，今年韩国年轻人结婚人数创近10年最低。
以往起着领头羊作用的韩国企业，在大陆迅猛发展的冲击之下也陷入了困境。根据韩国产业技术评价管理院的分析，大陆相比韩国的技术差距从2010的落后2.5年，在短短不过3年的时间里缩减到了1.1年，这也意味着韩国能把差距扩大的黄金时间只剩1年。韩国现代经济研究院研究委员任煕正称：“韩国政府和企业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罔知所措的话，面对爆发制造业超级能量的大陆和举起制造业复活旗帜的日本，将可能遭遇像夹在三明治中间一样的危险处境”。
今年4月经合组织（OECD）发表的《经济展望》报告书中也体现了韩国并不容乐观的经济前景。书中分析，韩国的潜在增长率在2031至2060年间将下降到0.55%。这一数值为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中最低。潜在增长率是指在没有物价动荡的情况下，一个国家调动所有的生产资源所能达到的最大增长率。这就意味着韩国经济在2031年之后，实际上的经济增长将停滞，徘徊不前。
如果不抓紧黄金时间，韩国将无法避免国家竞争力下降。经济增长率停滞的话，韩国经济也将会被新兴国家超越。从去年的GDP来看，韩国GDP为全球第15名（11，975亿美元），印度尼西亚GDP为全球第16名（8，674亿美元）。到目前为止，韩国的经济规模比印度尼西亚大38%。虽然从经济规模上看，韩国并不容易被赶超，但印度尼西亚从2010年开始，每年都取得了超过6%的高增长率，假设韩国今后每年经济增长率为3%，11年后将被印度尼西亚超越。
开启13亿人口的巨大市场
今年7月22日，朴槿惠主持韩国经济工作会议并强调拯救经济的危机感，表示政府将扩大财政支出，促使企业收入流入家庭，并公布了41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500亿元）的拉动内需和刺激消费的方案。韩国政府将投入包括基金在内的12万亿韩元，并把向中小企业提供的金融支援金额度增加26万亿韩元。此外，韩国政府还批准75万亿韩元的民间投资项目。今年下半年为挽救出口，韩元大幅贬值，韩国已成为亚洲货币贬值幅度第二大的国家。
韩国《朝鲜日报》发表评论认为，短期看韩国政府的这些举措对恢复经济增长或许带来好处，但从长期看却存在问题，因为主要通过不动产和企业的投入刺激经济，但有可能收益的是富有阶层，贫困边界层反而有可能因为负债增加而雪上加霜。目前，家庭收入停滞、老龄化和对养老问题的不安、股票和房地产停滞、高额家庭负债、企业裁员经常化以及企业保守化经营都是韩国经济萎靡不振的原因，这些问题单纯靠投入金钱无法解决。
也因此，韩国政府将振兴经济的手段之一放在与大陆签署自贸协定上。由于大陆去年GDP规模为9.24万亿美元，占全球GDP总量的12%。韩国和大陆缔结FTA，意味着“开启13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将为韩国经济带来巨大商机。
例如韩国《中央日报》分析认为，中韩自贸谈判成功，预计给韩国带去的经济效果比迄今为止的任何一个FTA都要大。大陆是韩国最大的出口国和进口国。韩国在2013年对华出口规模为1413亿美元，占全部出口的26.1%，比对美国（601亿美元）、欧盟（473亿美元）以及日本（338亿美元）等国家和地区的出口总额加起来还要多。其中，原材料的对华出口作为重点，占72.4%。同期，韩国进口大陆产品的数额也达到808亿美元，位居第一。大陆在韩国贸易中所占的比重和影响力是绝对的。此次FTA的签订，将令韩国企业对进入大陆内需市场拥有更大的期待。韩国政府通过中韩FTA将开放建设、工程、娱乐以及流通服务业等相关领域。大陆方面将现有的韩国驻华人员滞留期限由1年延长为2年。此外，通过中韩FTA的签订，将更有利于保护在华韩企及韩国国民的利益。现在有约2.2万家在华韩企，未来将有更多的韩国企业进入大陆市场，通过FTA，对韩国企业和国民利益的保护将会有大的帮助。
韩国产业部官员表示，大陆和美国、欧盟等主要先进国家对韩国市场的直接投资将会增加，预计将为韩国经济注入新的活力。
中韩友好，获得朝野一致支持
其实早在2004年，中韩两国就开始着手进行冶签FTA，但韩国顾虑农业会受冲击，一直没有启动谈判。直到2010年两岸ECFA签署，才让韩国感觉到被边缘化威胁，要求与大陆洽签FTA声浪大增。2012年5月，双方在北京宣布启动中韩FTA的正式谈判。
谈了两年后，今年7月初，大陆国家主席习近平飞到首尔会晤韩国总统朴槿惠，敲定中韩FTA年底完成谈判。除了进程快，中韩FTA普遍被公认是高水准的贸易协定，较少听到受损产业大声抗议。
韩国总统朴槿惠的外交手腕很好，与朴槿惠有特殊渊源，曾任朴槿惠竞选总部海外顾问、高雄汉王洲际饭店总裁林富男指出，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当福建省省长时，朴槿惠曾以大国家党的党主席身分前往访问。迄今，双方公开亮相共4次，韩国是习近平和外国领导人见面最多的国家。
今年7月习近平造访韩国，自事前规划到离开，朴槿惠均营造一股中韩FTA有利于韩国的社会氛围，降低韩国弱势团体的抗议声浪。
当朴槿惠向习近平请求大陆修订进口产品含菌规则，让韩国泡菜能销售到大陆时，习近平当下便同意了。
对韩国的让利，韩国民众看得到。泡菜原本不在中韩FTA内，但大陆愿意为泡菜修改卫生标准，提升了韩国民众对中韩FTA的好感。
台湾中山大学政治经济学系教授兼系主任辛翠玲说，韩方全国上下欢迎中韩FTA值得台湾学习。韩国政坛是政经分离，对经济发展，朝野均有共识，只要对经济民生有利，执政党和反对党能放下以往的歧见一致支持。反观台湾，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各方皆是对立。
韩国在1997年惨遭亚洲金融风暴摧残，家家户户把黄金都拿出来救国，这15年来韩国专心致力做一件事——大幅度开放。
自2003年前总统卢武铉提出参与政府的对外经济政策与FTA促进方向后，韩国积极投入区域经济整合，11年内签署了12个FTA，其中10个已生效，数量惊人。
“观察FTA要看实质内容，利用率高才有贡献。”辛翠玲说，签FTA不是比最多，而是比利用率。以韩国为例，韩欧、韩美FTA皆达60%，算是十分高效。
辛翠玲指出，洽签FTA韩国也经过摸索期，2007年韩国从美国学到一招国会贸易授权法，从此为FTA的制度化打开一扇窗。
她解释，韩国签订FTA会先取得国会授权书，谈判代表才进行谈判，谈判过程则定期向国会汇报。但是接触到谈判内容的国会委员和专家学者，均需签署保密条款，签署完成后对外揭密，并不是谈判全程都向公民团体开放审议。
韩国还制订了《通商推进委员会设置与运作法》和《通商条约缔结程序及履行法》，前者规定FTA的推动单位及业务，后者明定FTA缔结和履行过程，提高透明度。
法源上有根据，特设推动FTA的机关通商推进委员会，委员长为通商产业资源部长，成员为各部会次长。FTA的共商研讨，需要政府各部会的高度整合与协调，这样的组织结构非常符合实际。
货贸、服贸、投保协定一次到位
韩国洽谈FTA时，也善于利用国际矛盾与平衡，谋求本国利益。
韩裔的高雄大学东亚语文学系专任助理教授河凡植认为，之前美韩FTA协商遭遇瓶颈时，韩国便展开韩欧盟FTA协商，利用美国与欧盟彼此关注，最终跟美国顺利洽签。同样的，中韩FTA协商接近尾声，韩国又开始推动韩日FTA，也是利用中日两国相互牵制。
韩国在FTA的社会沟通，也通过制度化安排，避免被批评黑箱作业。河凡植指出，韩国在规划FTA之前，就会举办多场公听会，倾听利害当事人和专家的意见。对于FTA，韩国国民有权利提出意见，若意见有价值，政府将采纳，通过FTA推动机制的法制化，保障民间参与，形成社会认同，河凡植认为，这是值得台湾学习的地方。
在韩国，FTA也常被批评是对大企业有利而对中小企业不利，为了政变这种想法，韩国中小企业厅于7月15日发表“大陆高速公路项目”，由官方提供资金支持中小企业登陆大陆。
河凡植分析，中小企业出于资金限制、人才与情报缺乏，进军大陆比较消极。因此，韩国利用政策帮中小企业开路，一方面提供每家公司最高1亿韩元的补助，一方面请专家协助拟定进军战略。这样一来，不但大财团对中韩FTA跃跃欲试，小小企业也跟着动起来。
辛翠玲指出，细观中韩FTA还有一大特质，是货贸、服贸、投资保障协定一次到位，这样的策略也有高明之处。一次到位效果较明显，也不会有后遗症。如今的大陆已成为韩国最大贸易伙伴、最大出口市场、最大进口来源国和最大海外投资国。
韩国人积极抓住大陆崛起的趋势。然而，对于这样的经济依赖，韩国人是感谢大陆。
4年前，辛翠玲到韩国进行调查，不管是讲英文还是中文，当地没人听得懂。今年5月再去，情形完全不一样，东大门很多韩国人主动对她说中文，变化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中韩两国政府与民众之间怀有互信，跨部会共商策略，从谈判机制、社会沟通、损害救济皆制度化，让韩国的FTA路径越走越顺畅。而台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