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臣普京的秘密军队
李捷
车臣的安全部队，大部分由当年的反叛军士组成，现在绝对效忠于普京，随时愿意为他牺牲生命。
普京的卒子
普京成了车臣人的领袖，不再是敌人，他将这个地区的伊斯兰反叛力量，变成了如今的心腹秘密部队。
不久前在莫斯科，一名普京的资深顾问以匿名身份接受《时代》杂志访问时说：“有这些人（车臣军）在身边很好用，当克里姆林宫面对顽固不化的对手时，我们就能说：‘好吧，你可以选择对抗，但对抗的结果就是要面对1万名随时备战的暴徒，然后，我们就能开始对话了。”
这支部队已经过实战考验，当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和联合国以入侵东乌克兰为由对俄罗斯进行制裁时，车臣人和车臣军站到了俄罗斯与整个西方世界对抗的最前沿。在去年对乌克兰东部的军事行动中，车臣武装帮助东乌克兰的亲俄力量占领了相当大的地盘。
美国针对卡迪洛夫和他身边的高级军官施加制裁；欧盟对车臣地区发布了旅行禁令，并在相关的解释文件里声称已冻结卡迪洛夫和其他高级军官的资产；而乌克兰政府则在去年12月对卡迪洛夫展开犯罪调查，罪名是他指示手下绑架了数名乌克兰法律工作者并将他们强行带到车臣地区。乌克兰内政部长说：“除了以上罪行之外，卡迪洛夫和他的车臣军对乌克兰议员的生命安全形成严重威胁。”
对这些制裁，卡迪洛夫一笑了之，不过他也作出了回击：禁止奥巴马总统和其他欧盟高级官员进入车臣。在乌克兰危机中，普京充分体会到车臣军的能力，但克里姆林宫的其他人，眼看卡迪洛夫的态度，却开始担心并劝说普京施压、限制卡迪洛夫。
普京却不这么想，他似乎还想给卡迪洛夫以及其手下的车臣军更大的自由和资源，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马前卒，对一切反对派和对手展开攻击，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而克里姆林宫前高级幕僚盖普·帕夫洛夫斯基则认为：“现在的事实是，普京已无法轻易除掉卡迪洛夫。要想除掉他，克里姆林宫需要一场军事行动，而且不是小规模的军事行动。”
总统应该还记得类似的军事行动会有多麻烦。
驯狼为狗
在北高加索地区，居民以穆斯林为主，一直是反叛火药桶，车臣就是典型。而失去车臣引发的叛乱连锁反应，极有可能终结克里姆林宫对整个北高加索地区的统治。但从1994年当时的总统叶利钦往车臣地区派出坦克车队打击分裂力量起，莫斯科在惊恐和意外中看到，数以万计的年轻俄罗斯军人丧命在车臣。直到普京利用车臣武装缺乏防空力量的弱点，对其施以残酷打击后，2000年普京就任总统之际，车臣军很清楚地意识到：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此时车臣内部正因领导权发生内讧，普京及时介入，他选择支持当时看来相对温和的穆夫提（教法解说人，伊斯兰教教职）——艾哈迈德·卡迪洛夫，现车臣领导人拉姆赞·卡迪洛夫的父亲。普京给老卡迪洛夫开出的条件是：要么眼看着他的人民不断灭绝，要么改弦易辙，帮助俄罗斯击败其他叛乱极端分子。
老卡迪洛夫接受了后一条路。
这是一个致命的选择。2004年格罗兹尼市体育馆一次阅兵演出中，刺客引爆了老卡迪洛夫座位下的炸弹，当场将其炸死，同时还有数十人死亡。事件之后，拉姆赞·卡迪洛夫马上飞到莫斯科，在克里姆林宫哭诉父亲遇难并宣誓继续效忠普京。普京承诺让他“继位”，许诺给这个只有27岁的年轻人更多祝福和保护。
普京给卡迪洛夫很多资金支持，而卡迪洛夫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组建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只响应来自普京的号令。
卡迪洛夫需要吸引更多分裂主义者改变阵营初衷，放弃他们在南部车臣的最后堡垒。这并非简单的事情，从2004年开始承担这项工作的是车臣军高级将领阿劳蒂诺夫，他说：“很多年来我们深入森林，走访农庄，寻找隐藏的每一个游击队员，我们劝他们说：‘好吧，现在你们还有地方躲藏，但迟早你们会被发现然后被杀死。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你们的部落已经灭绝，人们会责备说部落灭亡都是因为你，你想要这样吗？”多数叛乱分子因此而改变了想法，那些不愿意的，则最终被抓捕、处死。
2009年俄罗斯解除了对车臣的军事监管，允许当地警察维持本地区的治安时，绝大部分原本坚定的分离分子都选择了“归顺”。
成功的“再教育”
2013年年底，阿劳蒂诺夫向数千名手下发出指示，让他们在12月28日清晨到格罗兹尼市体育馆集中。指示要求士兵们带上口粮、防弹衣、暖和的衣物和所有他们可以携带的武器，这让士兵们感觉，如果令下，当日就能出征。
同一天，在莫斯科的电视频道上播出的是这样的画面——在格罗兹尼体育馆，卡迪洛夫向上万名车臣军士兵喊话，他说：“伟大的俄罗斯军队有足够的战列舰，足够的战斗机和足够的核武器保卫祖国，但是有些任务需要志愿者去完成，现在我们就要去完成任务。”下面的士兵跟着喊起口号：“真主至上！”
阿劳蒂诺夫称，那次集合其实是个测试，看看车臣军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能在稍后进入乌克兰执行任务。
一名于匿名条件下在格罗兹尼接受采访、曾亲自参与乌克兰东部军事行动的车臣指挥官说：“对于行动命令用什么说法来说，我根本不在乎！我们在乎的是谁来下命令。”这名军官今年25岁左右，他的成长期是在卡迪洛夫的管治以及教育宣传中度过的。2008年开始，车臣推动了一项“再教育运动”并于2012年起全面实行。这项运动缝合了伊斯兰教的保守和对普京的忠诚，通过无孔不入的宣传，出奇地有效。
车臣领导班子的主要顾问、曾负责规划“再教育运动”的阿卜杜拉·伊斯塔姆洛夫说：“我们的设计理念是，每个学校的每一处走廊，一面墙上是车臣的瞭望塔和清真寺，另一面墙上是克里姆林宫的角楼。”
“再教育”最高明的地方在于结合了车臣的传统好战精神。车臣地区尚武，男孩自小就接受训练一直到青春期。在每个社区的拳击学校和武术学校，对车臣地区和莫斯科的“统一”，对宗教和普京的同时服从是宣传重点。空手道世界冠军列希·科尔班诺夫，退役后在当地俱乐部负责训练孩子，他说：“我所训练的孩子中，80%会加入某个武装组织，纪律性地融入我们的血液，为了领袖，我们愿意做一切事情。”——他所说的孩子中，也包括自己的3个儿子。
当怪物失控
今年3月初，官方逮捕了一个名叫绍尔·达达耶夫的男子，这位车臣警察局前高级副职指挥官，被捕的罪名是涉嫌枪杀鲍里斯·涅姆佐夫。
俄罗斯最大反对党的领导人，也是普京最凶猛的反对者和批评者涅姆佐夫，今年2月27日被枪杀在红场边，当时他正和女友散步，死亡地点距离克里姆林宫只有几百米。之前也有很多车臣人被指控暗杀普京的主要反对者和批评者，比如著名记者安娜以及著名人权活动家娜塔莉亚，但针对涅姆佐夫的谋杀是普京执政俄罗斯以来最高级别的政治暗杀，而达达耶夫也是被捕的最高级别的车臣军官。
达达耶夫当然否认谋杀指控，而在他被捕后不久，卡迪洛夫马上公开赞扬暗杀为一种爱国行动，他说：“达达耶夫不会做任何有损俄罗斯国家利益的事情。”
很多反对派在涅姆佐夫事件后开始担心人身安全，阿力谢是莫斯科电台的一名编辑，经常公开批评普京的政策，他说：“我相信这些车臣的刺客有一个暗杀名单，他们会按名单顺序来操作。”他同时表示，当莫斯科警方在市内搜查车臣刺客的时候，曾要求他暂时离开莫斯科避风头，“这真的很恐怖，表明莫斯科官方失去对暴力使用的绝对控制。”其后发生的事件，似乎暗示普京已经无法完全控制“怪物”。
4月19日，俄罗斯安全机构从邻近车臣的斯塔夫罗波尔地区进入车臣逮捕嫌疑犯，但是在交接地区与嫌疑犯发生冲突并交火，后来嫌疑犯中枪身亡。卡迪洛夫为此大发雷霆，紧急会上，他授权下属军官，今后对于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进入车臣的所有俄罗斯安全人员可以随意开枪。
普京没有发怒责备卡迪洛夫，反而表示要调查进入车臣执行秘密调查任务的官员。
俄罗斯一个私人智库“政治分析工具研究所”的研究则称，在卡迪洛夫管治下的车臣成为俄罗斯境内唯一拥有特权的地区，这完全是因为卡迪洛夫从普京那里得到了特权。这种现状，将取决于卡迪洛夫作为“卒子”的作用还有多久。
（摘自《看天下》2015年第19期，有删节）
